这是一个按照商业理念来筹建的公益教育基金会,一些曾经供职于投行、银行的金融高管直接操刀运作。它不沿袭从指定性捐款中提取行政费用的慈善行规;它探索让教育资产最优利用的途径;它试图把从事慈善事业的“公益义勇军”转变成“公益职业军”。
犹如一艘载满梦想的轮船驶向公益领域的“蓝海”,这个基金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―――真爱梦想。
唐闻佳“我的钱去了哪里?捐款的效用有多少?捐助机构可否给我一些有效的信息让我了解捐款去向,同时也给我一个机会监督资金使用?”4月末的一天,上海张江的一个小型会议厅正在召开一场年报发布会,公布年报的不是什么上市公司,而是一家致力于为乡村孩子提供公益教育产品的公益组织―――“真爱梦想”公益基金会。
这是中国首家按照上市公司标准披露财务状况的慈善基金会,此举传递的,是一群昔日金融高管、如今公益全职人员,对于公益行业“专业标准化”的思考。
眼下,有质量的捐款比有质量的公益组织多。所谓有质量的捐款,主要是指这样一些捐款人:他们不是一时兴起散发钞票,而是经过认真思考并希望长期关注某类人群、某个事业的发展。这类捐助方现在很多。而所谓有质量的公益组织,则是指对公益项目定位清晰、操作透明,并能长期运营。
可这样的公益组织,现在还不多。
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的目标,就是为偏远乡村的孩子提供免费的素质教育产品,创始人和目前的核心成员,都曾是投行、银行的高管。说起建立“真爱梦想”的初衷,基金会秘书长吴
冲说,他和他的这群朋友们,纯属志同道合―――就想给乡村的孩子捐些钱。
由于出身商业机构,产品、策略、预算、效率等工具理性深深地植根在这些“商人”的头脑中。以此来比对、分析现
有的公益组织,吴冲有些失望―――其中很多组织,甚至说不清自己各个公益项目间的逻辑关系。“对于不透明的业务,无论是总体逻辑还是财务细节,我们总会抱有疑虑。”
还没有人用上市公司的标准来做善事,那不如自己干吧!2008年8月,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在上海成立。
根据刚公布的年报,“真爱梦想”去年共筹得善款558.98万元,支出总额
278.02万元,支出款项94%用于教室建设等公益项目,而行政费用比例仅占
6%,这个数字远低于国家规定及国际惯例的10%。
基金会有一条铁律:办公、运行所需的行政费用,绝对不会去动用指定性捐款。也就是说,捐助方如果指定钱款用于某地区乡村学校的建设,那么基金会决不会将此类捐款挪用至行政基金中。
在“真爱梦想”看来,公益市场对专业化的公益组织而言,是没有什么竞争的“蓝海”―――既然有质量的公益组织比有质量的捐款更稀缺,那么,只要明确基金会在公益领域的“市场定位”,坚守一套透明的“游戏规则”,它就能吸引到捐助方。
成立之初,“真爱梦想”就立有一条原则:不做“不当的公益”。“当你看到一个乡村孩子留着鼻涕、脏兮兮的样子,你就给他10块钱?其实,这种公益会引起人的贪欲,孩子们会记住―――脏兮兮的样子可以赚钱。如今,我们在街上看到的健全的乞讨人,可能就是受了这种不当公益的影响。”吴冲说道。
规避不当的公益,“真爱梦想”基金希望以素质教育为落脚点。他们给乡村捐助图书室、多媒体教室,多媒体教室就叫“梦想中心”。从2007年至今,已有50家“梦想中心”分布于四川、云南、重庆、贵州等地。
基金会的成员们都知道,网点铺开不是难题,真正的挑战来自于运营。
运营一个日渐庞大的教育网络,毫无疑问,这是中国教育公益领域的难点甚至空白。建学校、建图书馆都还比较容易,但是如何保证建好的这些教育资产能充分地被利用?如何借助这些资源顺畅地传递知识、文化和观念?如何调动受援地区、学校、教师全方位的热情,认同并参与到教育模式的革新之中?
“真爱梦想”的创始人一直以“公益信托人”自诩:受捐款方的委托,去“投资”公益项目,当然投资回报不是
金钱,而是孩子们的成长。
从事公益教育之人,心里都存有一幕幕让人无法不感伤的图景:到乡村建学校、图书室容易,可一间间“斗室”都升级了,飘着墨香的图书对孩子们来说却仍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。
“很多地方教育部门会要求学校‘不准
遗失图书’,于是学校索性把图书室一锁了之。”要真正让孩子们利用这些教育资源,很难。这是公益教育无法解决的通病,也困扰着“真爱梦想”。
组织城市里的大学生志愿者到乡下,和乡村孩子搞“夏令营”,以此提高“梦想中心”的使用效率?基金会仔细盘算,认为这不是长久之计:如此一来,被“隔离”的乡村老师会更排斥“梦想中心”。
“梦想中心是一个教室,要提高教室的使用环境,不仅要有图书,更主要的是要有课程。”“真爱梦想”基金会理事长潘江雪在与教育人士接触后,茅塞顿开,“梦想30课程”呼之欲出。
翻开“梦想30课程”:家乡特产、情绪智能、理财、创业、远方的城市……
“我是谁”、“我要去哪里”、“我如何去”
等三大理念,贯彻着课程的始终。
可是,难题紧随而至。这些知识,乡村教师自己都不太懂,如何让他们再传授给学生呢?基金会的成员们历经一场场“头脑风暴”,找到了突破口―――“打破权威、鼓励思考”的开放教育理念被付诸实施。
比如上职业发展课程,乡村老师就会组织学生一起玩“拍卖”游戏,大家一起来拍卖“技能”、“证书”、“身体的损耗”、“心理困扰”等组件。而根据游戏规则,只有收齐了一定的组件,才能担任某种职业。在这个过程中,老师的目标不是教学生知识,而是让孩子体会到,所有的职业有光鲜的一面,也有付出、代价。老师只不过是这个“拍卖”游戏的规则维护者。
翻开“梦想30课程”,老师的角色,并不是知识传授者,而是一个“领路人”。
根据管理学的基础理论,一个组织的系统有效运营,离不开三个要点:清晰的目标、可测量的指标、激励机制。在“真爱梦想”,可测量的指标是各个乡村学校间的“相对比较”。所以,思维缜密的经济学人又引入了一套“梦想银行”的积分管理系统―――梦想中心的开放时间、梦想课程占开放时间的比例、参与梦想课程的班级比例、梦想博客上线率、发帖活跃度、梦想中心图书借阅率。通过比较,给相对优秀的老师以奖金激励。
“在规模扩大的同时,我们并不追求管理费用比例的最低化,而是维持合理投入。因为我们需要高素质的专业管理队伍来持续地提高系统的效率。对于应聘员工,我们始终有个原则―――非牺牲性公益原则。”
2010年4月,当来自各地的捐助方还在聆听“真爱梦想”
的2009年年报时,第100间“梦想中心”的建设材料已经装上一辆大卡车上路了。它将穿越长江三角洲,从黄河平原进入黄土高原,北上荒凉的戈壁和初融的祁连山雪水灌溉的河西走廊,穿过吐鲁番盆地和博格达山脉的夹缝之后,它还要掉头南下,在荒无人烟的塔里木盆地和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默默前行1500公里,到达中国的西北部边疆―――喀什。在那里,图木舒克中学的1800名师生正在等待着……
目前,“梦想中心”的布点已经覆盖新疆、四川、重庆、贵州、甘肃、云南、河南、江西、广东、西藏等。而在“真爱梦想”2010年计划中,最主要的发展目标仍是拓展服务面。不过,基金会更关注的不是成本投入,而是提高效率―――继续引进专业管理人才、提供专业服务,持续提高系统效率。
“谈及做公益,人们会很自然地联想到的,是一个个孤独坚守者的凄苦形象。试问,这种模式能坚持多久?这种模式会吓跑多少人才?”吴冲说,在“真爱梦想”,大家始终坚持着非牺牲性的公益原则,“真爱梦想”的发起人不领取基金会的薪水,但是由基金会招聘的大学生则会悉数作为全职领薪员工。“把‘公益义勇军’转化为‘公益职业军’,将更有利于公益服务的长足发展。”
而在潘江雪看来,光招募大学生满足不了基金会的发展要求,眼下最需要的,是让更多高素质的管理人才加盟。“我们必须改变一个传统认识误区―――公益行业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人才高地?!”